寒江独钓雪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

《短痛》

·人性险恶。
·有感而发。

纪清是被卖到村子里来的,这话是不经意间从隔壁大婶子那给听来。她站在栅栏外头,手上还捧着一堆要拿到河边洗的衣裳。

“啪嗒。”衣裳掉在了地上,沾了些灰。

——

便利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允许卖烟了,可纪清来的这家店依旧卖烟。纪清推开那家便利店的门时没有想过一包烟可以改变她接下来的命运。

可能是这地方过于偏僻。纪清边递给收营员零钞边想。也可能上头懒,不想查。在接过找零的时候她又产生一个想法。

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是个普通的快要让人忘记的女人。能够记着她的,除了家里的亲眷就是催房租的房东。

纪清捏着烟的外包装颠了两下,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嘴唇上胡乱涂抹的暗红色唇釉斑驳地糊在烟蒂上的一层白色滤纸上。

她把烟从嘴唇缝儿里拿开来看了眼,画了线的眉毛高高地挑起,嘴里意味不明的发出“啧啧”的声音,接着再放进嘴里含着。

纪清不会抽烟,她就那么叼着烟,看着烟头在黑色的背景上明明灭灭,看着看着来了兴致便装模作样地吸上两口,却被反呛了一大口。她只好放弃,等到快烧到烟屁股儿来了,再不紧不慢的拿开来扔到地上踩上两脚。

她抬起腕子撸上袖子看了看表,时针和分针“啪嗒”一下重合在一条道上。 她再抬起另一只腕子抚上大波浪似的卷发,从发际线那处开始往后捋了一把。

纪清在踩上烟蒂的那一瞬间决定离开这个小村子,但她还有一个没有多大用的丈夫和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她得要好好盘算。


——

纪清抱着一袋衣裳穿过菜市场后面的小道,她猫着腰跑,边跑边伸手拢一拢头上戴的帽子。她不敢从人群里走,只能专挑些人少的地方。

“真他妈的晦气。”她跑不动了,停下来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两口痰,忍不住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大上午的正值太阳最毒的时候,还得绕远路找表舅。

纪清的丈夫有个在城里干事的表舅,平时不怎么来往,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今个过年的时候纪清隐隐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在这小村子里待下去,就拉着丈夫往那桌敬了酒要了联系方式。

她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拿起口袋里叠的整齐的布擦了擦汗,眉眼比刚刚稍微舒展了。接着再像刚刚那样抱起那袋衣裳跑进太阳底下。

——

纪清一脚刚踩上木板的楼梯,下一秒一声“吱呀”就响起了,她停下了往上走的脚步,抬头看了看上边。由于高度原因,纪清只能看见许多只脚在不停走动。楼下是小贩叫卖烤麻薯的声音,楼上是妇女们择菜时大着嗓门聊天的声音。

等到纪清上了第二层时才看清楚表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多到看不清内容的小广告贴在斑驳的快要掉下来的只涂了一层漆的墙上,过道窄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

纪清踮着脚踩在空地上往前走,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攥的汗津津的小纸片。“208,208……”她心里念叨着门牌号,眼珠子两边转着,终于在一个旮旯头找到了208。

她赶紧跑到门前敲了敲,“咚咚咚”的声音大到吸引了那些妇女的注意,纪清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嘴唇紧张的抿起来。好在门很快就打开了,表舅还是一脸困倦的样子,他揉了揉头发,皱着眉头刚想骂人,便看到了纪清,神色很快清明起来。他揪了把头发,再看看四周,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子。

纪清被表舅推搡着往里走,屋子不大,东西却足够多。一路磕磕绊绊的,纪清最终还是坐到了床边上。

表舅趁着这段时间去了隔间的厕所整理了一下穿着以及稀少的可以无视的头发。纪清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子。“很乱。”这是唯一的想法。

表舅很快就从厕所里出来了,他一边扭着衬衣腕上的扣子,一边朝纪清看了几眼。“这样。”他指了指纪清身上的衣服“我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你等会搁这换了。”

他的动作很快,没一会便回来了。手里提了一个油纸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他递过袋子给纪清,下颌朝隔间厕所那抬了抬。

那是一件红色的裙子,普通的和纪清身上这件淘宝上卖五十块钱的裙子一样,但摸上去的触感明显比身上的这件好的太多。

纪清很快就换上了裙子,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眉头紧随着就皱了起来。来之前特意抹的口红糊在嘴唇上,路上擦汗时把细细的眉线擦模糊了,黑眼圈像黑色的虫子一样蜿蜒在深深的眼袋上。

她被自己的这幅鬼样子吓到了,赶紧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泼。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她伸手往那个袋子里摸去——里面还有一瓶香水。

劣质的香水气味很快就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蔓延开来,纪清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这种香味,这香味比她闻过的任何一种味道都要好闻。

她忍不住凑近了那瓶香水再深吸一口。



——

等到纪清再一次走到那张床边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女人,表舅却不见了。那个女人看那上去已经四五十岁了,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她看到纪清便朝她笑。

纪清觉得那个女人哪怕牵动一点点嘴角的弧度,脸上的粉也该簌簌地掉下来。

“来了。”那个女人对纪清说。

“嗯”

——

以上便是纪清来到表舅屋子里后的所有记忆,然后她就死了,被她那个没有多大用的丈夫拿摆在一张小木凳上的烟灰缸砸死了。表舅和丈夫一齐站在她的身后,面前那个女人还在对着她笑,纪清先倒了下去。

身后纪清进来时顺便带上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可能就在她和那个女人打招呼的瞬间。也在这个瞬间,纪清的丈夫看见了想借助表舅逃跑的她。

后脑勺大概破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从脑后一点一点地匀开,汇成一小摊的红色。她的丈夫还呆愣地举着烟灰缸,脸上被溅了斑驳的血迹。

“是你逼我的。”

地上的红色像极了纪清身上裙子的颜色,不过很快就被擦干净了。

评论

热度(15)